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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日子,他们怎么就“中了毒”?

好好的日子,他们怎么就“中了毒”?

  天津网天津日报记者 孙帅 夏日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梧桐树叶,投射在一条5米宽的林荫道上,路面上一块块斑驳的光影随着枝头的风来回晃动。

  

  打破这片肃静的是一声短促的警笛,道路一侧森严的高墙上一扇铁丝网门徐徐打开,警车上押下来一个年轻人,他身形消瘦、目光呆滞、蓬头垢面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

  

  走完一些简单的程序,领完衣服,他被正式带入监区。“两年啊,能戒掉!”送他来的警察嘱咐道,他机械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年轻人走进的正是天津市强制隔离戒毒所,算上他,这里收治着 308名吸食海洛因、冰毒等毒品的“瘾君子”,较小的不足18岁,较大的年近60。 

  这是一群生活在阳光背后的人,那是他们人生中较斑驳的一页日记,就像路面上摇晃的光影,破碎、黯淡。在这里,他们被完全隔离,进行生理脱毒、身心康复、行为矫治和社会环境与适应能力矫治,他们期待在两年戒毒期满回归社会,重拾光明。 

  6.26国际禁毒日前夕,记者进入天津市强制隔离戒毒所,与多名戒毒者对话,记录下他们一段段发人深省的经历,揭开了他们沾染毒品背后的心理黑洞。 

  

  “通常情况下,他们会在聚会或者应酬的时候接触到毒品,好面子、逞能、寻求刺激、甚至为了发展人脉,被动接触毒品。”天津市强制隔离戒毒所所长佟汝巍说:“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大家都不熟,人家让你酒、让你烟,你说不喝、不抽,这样不容易打开关系。很多人吸食毒品也是这么个套路,你拒绝人家,会因为‘咱们玩不到一块’受到排挤,甚至影响事业。” 

  今年30岁的王帅就是这样被拉下水的。 

  尽管调查显示,低学历、无业青年仍然是吸毒的主要人群,但从这几年的案例看,吸毒人群开始向高学历、高知人群蔓延。王帅是在天津市强制隔离戒毒所接受强制戒毒学员里学历较高的一位。人如其名,他长得帅,1米8的身高,一双大眼,看上去有点像年轻时的汤镇业。2009年从北京某高校本科毕业后,他来到天津从事贸易工作,经过几年的打拼,事业风生水起,2012年初,他在天津市南开区注册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2013年8月,与一个天津姑娘结婚,2014年8月,他们的女儿出生。正当而立之年的王帅有房有车、有公司、有存款、有美娇妻、有千金女,是多少人羡慕的成功人士。然而,2015年8月,女儿过完一周岁生日,王帅就出事了。 

  因为业务纠纷,他一拳给人把鼻梁打断了,随后,警方查出王帅尿检呈阳性。之前,王帅的父母已经发现了儿子一系列言行上的变化——工作狂,一段时间内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脾气暴躁,说话颠三倒四,一言不合就恶语相向、拳脚相向。起初,家人把他这种变化归结为“有钱了,人飘了”,殊不知,这时候的王帅已经吸食冰毒一年。 

  结婚后,随着业务的扩大,王帅在生意场上认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应酬成为工作中很大一部分内容,一次偶然的机会,酒过三巡,他被“朋友”拉下水了。“因为量不大,所以次没什么太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话多。” #p#分页标题#e#

  “溜冰”一年,王帅似乎觉察不到给自己的生活和身体带来的负面影响。相反,他觉得沾了这个东西,谈生意更痛快了,单子接得更多了,接触到的“朋友”也更广了。王帅甚至有些“惊喜”地发现,“原来冰毒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原来有这么多人都玩儿呢,不玩的人都是‘老袒儿’……”若不是因为故意伤人发生的“意外”,他或许还想不到要进行强制戒毒。 

  资料显示,2015年戒毒所强制戒毒的学员中,吸食冰毒的人员占到86.5%。冰毒已成为是市面上较“受欢迎”的毒品,在这圈子混久了,自然会听说很多新奇的说法——“溜冰”有一种“更高境界”的“追求”,有些“冰友”会将冰毒像烟、酒、保健品一样作为礼品相赠,收礼的人认为,这是一种对身份、地位以及个人能力的较高认可,这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对“潮流”的迎合。总而言之,倍儿有面儿。 

  不久前,王帅的爱人告诉他,他被强制隔离戒毒的事情传开了,生意伙伴因为担心受牵连走了,公司开不下去了。这件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不是一种“新时尚”吗?朋友们应该不会这么“大惊小怪”吧? 

  在戒毒所,王帅已经“面壁思过”了一年,他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反思自己以前的行为,工作狂、暴脾气,其实都是因为吸食毒品刺激中枢神经后的症状。这时候他才真正去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我干得这叫什么事儿?” 

  《禁毒法》第四十七条规定,强制隔离戒毒的期限为两年。明年八月,王帅就要回家了,那时候,一年没见的女儿将满三周岁,公司已经被他玩没了,他说他不想再失去家人。 

  

  数据显示,在天津市强制隔离戒毒所2015年接收的强制隔离戒毒人员中,30岁以下的接近35%,吸毒人员年轻化趋势明显。 

  17岁的小强成为戒毒所吸毒人员中年龄较小的一位。让人震惊的是,这个本应该坐在教室里的少年,从13岁上初一就开始接触毒品了。他带着一点“埋怨”的口吻说起他的经历,“上小学的时候学习成绩还好,自打奶奶去世后,我爸妈忙着做生意,把我送到姥姥家那边的学校,从那以后我就不想上学了。” 

  几根稀疏的胡须从他上唇钻出来,一眼就能看出小强还是个孩子。但他翘起二郎腿抽烟的老练神情,却又完全不像一个17岁少年该有的样子。 

  1999年,小强出生于天津宝坻一个殷实的农村家庭,家中较小的孩子、一手由奶奶带大、父母疏于管教却又过分宠爱,这些客观条件终于让小强在13岁时玩起“溜冰”。小强的记忆中,12岁是他人生的转折点,这一年较疼他的奶奶去世,父母因为忙于生意,将他丢给姥姥照看,学校也换了,原本成绩不错的小强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下子慌了神。也许是父母觉得亏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手里攥着大把的零花钱,他开始逃课、去网吧、KTV,初中一年级还没上完,老师就找不到他了,这孩子玩野了!同龄人基本都在上学,他像块狗皮膏药粘在一群大孩子屁股后面混日子。 

  有个“姐姐”给了他一瓶加了“曲马多”的可乐,就这样,他被领“上道儿”了。一开始小强根本不知道冰毒是毒品,之所以彻底离不开它,是因为好奇,第二是为了玩游戏,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吸过多少次,只记得有过一次在网吧玩了3天3夜不睡觉的“纪录”。 #p#分页标题#e#

  冰毒带来的精神亢奋伴随着幻听和臆想同时出现,严重者还会出现精神分裂、重度抑郁,直至自杀。有一次吸食过量后,在外租房的小强总感觉楼道里有声音。总听到外面有警笛响,还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这是他次出现幻听,小强吓坏了,他爬到床底下,裹在被子里,生怕警察来抓他。家人很快发现了他的异常,经历过一次社区戒毒后,2015年9月,小强被警方送到天津市强制隔离戒毒所接受强制戒毒。 

  孩子的悲剧,父母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佟汝巍所长说,除了好奇心作怪等自身因素外,同伴效应、朋友圈子的影响,家庭教育缺位成为毒品在青少年间蔓延的主要诱因。

  

  父母在得知小强沾染毒品后,后悔不已。现在,小强已经在戒毒所接受了6个月的药物和心瘾治疗,已经不再去想以前“溜冰”的日子,小强说,学校仍然为他保留了学籍,回家后,他想上学。 

  谋财害命的减肥“谎言” 

  数据统计,每10个毒犯中就约有1名女性,且涉毒案件中女性人数呈逐年递增趋势。男人吸毒很多是为了寻找刺激、爱面子、随大流,那么女人又为什么会吸毒? 

  

  见到小燕,很难想象她是个瘾君子:面庞清秀,1米7的个头,眼神清澈,白白净净,说话时甚至有些羞涩,如果硬要跟她以前的职业扯上关系,那就是依稀还能看出红色的几缕头发了,两年前,小燕是和平区一家夜总会的“领舞”。其实,小燕的吸毒史已经有三年了。戒毒所女监区管教刘凤告诉记者:“原来小燕体重120斤,来戒毒所时只剩下80斤,她的目的达到了,可是身体却坏了。” 

  同任何一个爱美的女孩一样,小燕吸食冰毒的目的只有一个——减肥。2013年,还在读职专的小燕通过介绍到一家夜总会打工,高挑的身材、白净的脸蛋儿,加上有一点点舞蹈功底,小燕迅速在一堆女孩中脱颖而出。但是,120斤的小燕觉得自己太胖了,为了保住饭碗,她必须减肥。在“姐妹们”的介绍下,她抽起了“水烟”。强烈的“厌食感”让她在随后的两个月中迅速减了10多斤,她高兴坏了,但也在“溜冰”这条路上越滑越远。 

  迅速瘦下来的小燕感觉越来越不对劲,“感觉在飘,不抽后,整个人一直都没有力气,兴奋、睡不着觉……”她终于知道,姐妹们推荐的这款号称没有副作用的减肥药其实就是冰毒,一瞬间,感觉天都要塌了,但小燕已经刹不住车了,越吸越凶的小燕体重继续下跌,警察将她抓获时,她眼窝深陷、皮包骨头,只剩下80斤。 

  女监区管教刘凤说,毒品“可以减肥”是别有用心的谎言,吸毒人员体态消瘦是以身体各种器官衰竭为代价,这种瘦是面黄肌瘦、是骨瘦如柴,已经是种病态,准确地说,她们不是减肥而是减命。 

  饮鸩止渴的“疗伤” 

  当代社会赋予现代女性独特的社会角色,也加大了女性精神、物质、婚姻、事业、家庭、人际关系等诸多方面的负荷和压力,在快速的社会节奏中,女性在家庭中挑起更多生活锁事,还要利用工作之余照顾小孩与家人。这种感受,对42岁的文娟来说尤为深刻。 

  文娟已经是“二进宫”了,如果不是因为“吸毒”这件事,她完全算得上一个励志女强人。早年间从东北来到天津打拼,她有了天津户口,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门店,还有一张过硬的人际关系网。然而26年前,只有16岁的她未婚先孕,似乎已经预示了她灰色的人生基调。过去的20年间,喜忧参半,她经历了独自生下孩子、离婚、搬家、躲债、生存、恋爱、好转、生老病死、东山再起等种种境遇。 #p#分页标题#e#

  文娟心里一直存在着的对生活惴惴不安的预感,终于在6年前集中爆发了。“6年前,儿子考上大学,父母年龄大了只能接到天津,哪哪都需要钱。”感觉自己可以再成家了,对方却因为她接来父母不欢而散;恰巧,一笔工程款又被人卷跑了。当时只有36岁的文娟伤得不轻。合成毒品的蔓延速度超出了人们的想象,许多人对它的危害性认识不足。一项调查显示,女性更容易相信“溜冰”“打K”不会上瘾,进而把它当做“疗伤”的较佳工具。一次偶然的机会,在夜店买醉的文娟经朋友“好心”相劝,开始了她更悲剧的人生——“溜冰”。 

  次被强制戒毒的情景还在历历在目,年迈的老母亲在知道女儿被警察带走后,仰面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决心戒毒的文娟被隔离了两年后走出戒毒所,回家件事就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然而,决定重新开始的文娟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两年的时间,经济形势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电商、微店、线下营销,让无数实体店一夜之间关门大吉。硬着头皮借了30万,文娟开了一家KTV,却不料又在去年赔了精光。 

  据天津市强制隔离戒毒所所长佟汝巍介绍,强制隔离戒毒只是戒断手段的一种,很多吸毒人员在戒毒期间表现良好,但复吸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据调查,我国吸毒人员的复吸率仍以每年22%的速度递增,几乎所有戒毒人员都希望戒毒期满后回归社会,渴望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社会因素成为一个令人不能忽视的重要原因。佟汝巍说,“除了戒毒人员自己的意志力,家庭环境、社会环境,包括家人对他们的态度等等,都是决定他们能不能彻底戒断的关键。” 

  去年4月再次购买“冰毒”时,文娟又一次被警方抓获。当时,文娟25岁的儿子正打算考研,一眨眼,她已经在戒毒所待了一年,记者问她孩子有没有考上,文娟低下头说,她不知道! 

  开放日探视时,小妹告诉文娟,老母亲几次问起她的去向,小妹只好撒谎说,因为做生意赔光了钱,姐姐跑出去躲债了。老母亲担心女儿又进“监狱”,从此对文娟的去向只字不提、守口如瓶。说到这里,文娟泪如雨下! 

  (除警务人员外,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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