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心理素质很好的潜水员，也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

东楚网黄石新闻网（东楚晚报）

即使是心理素质很好的潜水员，也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
有人懵了 有人流下眼泪

6月3日，海军潜水员水下救援后上岸

　　“东方之星”客轮翻沉后，202名潜水员一次次潜入浑浊的江水中，营救被困游客、打捞遇难者遗体。从6月2日开始，他们已连续工作了四天三夜：他们如何工作？面临什么样的困难？“东方之星”客轮在水下是什么情况？

　　卸掉“回家气瓶”

　　东海舰队某防救船大队派出了60名潜水员，参加此次救援行动。这支队伍从浙江宁波飞往武汉，从武汉到达监利后，6月2日晚连夜展开救援，当时天下着雨，搜救持续了整夜。
　　“战士们纷纷请命要来参加这次救援，下面有400多个同胞。”该防救船大队潜水分队分队长李凯说，全国的专业潜水队伍并不多，位于湖北的海军工程大学的潜水员首先到达现场，营救出两名幸存者，并对有可能存在生还者的区域进行了搜寻。
　　“大家都很郁闷。”李凯说，潜水员们心情很沉重，后面赶来的救援队伍，接受的主要任务是尽快将遇难者遗体打捞上岸。
　　李凯说，当时沉船背上有四支救援队伍，大队领导要求负责沉船外舷的救援任务，其他三支队伍则分布在船的内舷。
　　外舷是船的左舷，这里正迎着水流。李凯说，受水流作用，潜水员会被推向船体，特别是进入舱室后，水流在舱室内四处乱窜，非常容易对潜水员造成干扰。
　　为方便潜水员潜入水底，救援人员已经在船体的外面绑上了钢丝绳，方便潜水队员顺着绳索下潜。
　　李凯说，一般潜水员下潜时，都会背上一个氧气瓶，这个氧气瓶里面存储着高压空气，可以给潜水员提供1个多小时的氧气保障，也被潜水员称作“回家气瓶”。能够在潜水员遇到危险，譬如出现软管破裂、缠绕等情况时，让潜水员顺利上岸。
　　但因客舱玻璃狭窄，加上舱内环境复杂，他们决定不背氧气瓶，以便行动。李凯说：“这还是存在很大的风险的。”

　　“里面乱七八糟，环境非常复杂”

　　“这里的环境，和我们在东海的训练环境类似。”李凯说，在东海下潜的能见度也几乎为零，施救现场较大的麻烦就是水流，以及舱室内复杂的情况。
　　李凯说，水下灯光基本没用。记者在救援现场看到，潜水员面罩上摄像头传回到电视的画面中，只有浑浊的一片。
　　记者看到，李凯的右手受伤，多名潜水员的手上都有伤痕。李凯说，这些基本都是被硬物划伤，还有就是舱室的玻璃窗。
　　“东方之星”客轮的图纸显示，这艘船两侧为舱室，中间是一个贯通的走廊。几名下潜的潜水员告诉澎湃新闻，客轮只有层是钢化玻璃，其他楼层舱室窗户都是普通玻璃，他们需要砸开这些玻璃进入舱室。
　　“我的手就是砸玻璃的时候受伤的。”潜水班长魏春雷说，他下潜时，取出潜水服里携带的配重铅块，用铅块砸开舱室玻璃。刚一砸开，水流马上把他往舱室里推。因为普通玻璃不会和钢化玻璃一样，砸开后立即变成碎片，他的手马上被划破。
　　因为窗户边缘还残留着很多玻璃碎片，潜水员还要凭感觉将这些碎片清理干净。虽然供气软管比较结实，但还是怕被玻璃划破，以免带来危险。
　　“里面乱七八糟，环境非常复杂。”李凯告诉记者，舱室里床架横七竖八，很容易造成供气软管缠绕，他们要顺着管子摸回去，把卡住的地方松掉。再加上还有桌椅板凳等家具悬浮在舱室内，还很容易发生磕碰、划伤。
　　在沉船打捞现场，一名潜水员告诉记者，他的潜水面罩就被磕出裂纹。“这是非常危险的。”李凯说，这时候必须马上上浮，不然面罩被水压挤破，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里面还有一些漂浮物也很麻烦。如枕头、被褥，有的潜水员还摸到了水果刀。“一个潜水员的潜水服就被划出一个大口子，从腰部直到腿部。”李凯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划的。
　　紊乱的水流也很麻烦，潜水员很难控制水中的姿态。“我一推开舱门，就被冲进了走廊。”李凯说，水流从外舷冲入船舱，在舱室内四处窜，他差点被冲走。较终他还是打捞起一具遗体。

　　 “上来就懵了，有的甚至流下眼泪”

　　1993年出生的李添，是李凯的亲弟弟，比李凯小7岁。“添”就是家里添了个儿子的意思。
　　“较希望救出幸存的人，但我们也要带遇难者回家。”李添说，以前都是执行螺旋桨被绞缠、水库维修等任务，这是他次参加救援的任务。
　　6月2日晚，李添下水进行搜救。次被安排到第二层进行摸排，他顺着钢缆下潜，摸了三四个房间后，没有发现情况。
　　水上指挥人员要李添出水，并问他情况如何。李添说，自己感觉体力不错，要求再次下潜。这一次李添下到了较下面一层，也就是头等舱。他在个舱室并没有发现什么，摸到第二个舱室，发现舱室玻璃只有一半。向水上报告后，指挥人员问他能不能钻进去。
　　李添钻了进去后，没有发现什么。他又摸到这个舱室的隔壁舱室。正当他准备进这个舱室时，触到一个软软的物体。之前摸过很多软软的物体，基本都是枕头、被褥，他顺着摸下去，摸到了一个人的脚趾，发现这名遇难者被东西压住了。
　　“首长一再强调，给死者较后的尊严，不能给他们的遗体带来再次伤害。”李添说，一些遇难者死前想要敲开玻璃，或者抓住一些家具，他们要小心松开他们的手，或清理掉压在他们身上的物件。他正小心清开压在遇难者身上的物体，准备将遇难者遗体带上水面时，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有一丝惊慌，但马上稳定下来。”李添说，他马上向上面报告情况，上面让他平稳心情，慢慢挪出来。他发现自己被夹在了两个物件的中间，慢慢从中间挪了出来，将遇难者遗体带出江面。此时，离他下潜已经1个多小时。
　　由于多数遇难者和潜水员的父母年纪差不多，即使是心理素质很好的潜水员，也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李添说，有的潜水员上来就懵了，有的甚至流下眼泪。
　　李凯说，在平时训练中，都会对潜水员进行心理疏导、干预。每年也会让潜水员疗养、放松。这一次，很多潜水员都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决心来的，但一些潜水员下水后，没有能够救出生还者或打捞出遇难者遗体，为平复他们的心情，会酌情安排他们再次下水。
　　“有的潜水员上岸后，感觉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很愧疚。”李凯说，“我一直在开导他们，你们下水了，确定房间没有遇难者，就是完成了任务。”　　（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