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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较爱唱的一句歌是“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
那首歌是我的堂哥天申哥教我唱会的。每年蚕豆花开的时候，天申哥总要带着我野外去踏青，我们就一起唱那首歌。蚕豆花开的时候唱，蚕豆不开花的时候也唱。长歌如风铃，风一吹就响起来。
2009年蚕豆花开的时候，天申哥已离我而去。天申哥是在清明节前半个月因脑溢血匆匆离去的。
那年3月24日清晨3时，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吵醒，我哥带着哭腔告诉我：天申走了！我急忙穿上衣服往外跑，鞋子穿反了都不晓得。当我赶到医院，医生告诉了我哥的实情，问我们怎么办，我大声地说：“用较好的药，全力抢救，不管花多少钱。”医生看着我默默地摇头……我冲进病房，任凭我大声的呼唤，天申哥还是闭上了双眼。
天申哥是伯父的儿子，大我两岁，跟我哥是同年。从小天申哥就是我心目中的神，每天放学后或节假日，我俩形影不离，背着竹篮、竹篓去田埂地头打猪草或到湖边摸鱼虾。每回我们俩人都是满载而归，奶奶那没有一颗牙齿的嘴总笑得合不拢。特别是摸鱼虾时，他打着赤脚，将手伸进砌起的石头缝里认认真真地摸，一个缝也不放过，而我只是翘着二郎腿吃着茅针、刺蕻等，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让我空手而归的。
大集体的时候，粮食出奇的紧张。那一年，蚕豆结荚了，鼓鼓囊囊的，看一眼就叫人眼馋。我和天申哥钻进生产队的蚕豆地里，每人摘了满满一荷包蚕豆荚。我们坐在山坡上，晒着太阳，做着吃回香豆的美梦。我还学着孔乙己的腔调，口中念念有词：“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突然间，队长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把我俩荷包里的蚕豆全部搜了出来，还要把我俩扭送到学校去。我吓得哭了，天申哥扑通一声跪在队长面前，哀求道：“队长，我弟没有偷蚕豆，是我摘的放在他的荷包里，你处罚我吧。”
天申哥参加工作后，总约我去黄石玩。我高考结束后次去黄石找他，那是一九八七年的夏天。当他得知我早晨八点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吃饭，赶忙去下面的小餐馆叫了一盘猪脚和一盘韭菜炒蚕豆。天申哥指着那盘韭菜炒蚕豆说：“还记得它吗？”我一面用筷子夹起几粒蚕豆，一面说：“这还忘得了吗？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天申哥过不惑之年后患上了高血压。听到这个消息，我接连几天吃不好，睡不香，四处打听有没有治疗高血压的特效药。一位朋友带我到雷山脚下找到一位百岁老中医，请他开了一个祖传秘方，连抓了二十副中药。我用两个大薄膜袋把那些中药包好，像怀抱着婴儿一样抱着那些药专程送到天申哥家，嘱咐他每副中药用文火慢煎，多煎几遍，按时服下，病自然会慢慢好起来。我满以为天申哥服了那些药，会大好平安，谁知传来的竟是噩耗。我问嫂嫂那些中药都喝完了没有，嫂嫂带着埋怨的口吻说他一副也没有喝，都送给别人了。
我在天申哥的墓前徘徊。山坡的梯地上满是蚕豆。晶莹莹的蚕豆花飘着清香。蚕豆花有的谢了，长出了嫩绿的肥肥的豆荚。我情不自禁地唱起了 “蚕豆花儿香”。哥哥啊，你能听见我的歌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