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自实于缪材有恩,而缪材深负之。元自实不能平,夜往欲杀之。
元自实道经一庵,庵主轩辕翁,有道士也。见元自实前往,有奇形鬼物数十随之,少顷回,则金冠玉佩百十从焉。
轩辕翁甚异之,天明,往询焉。元自实曰:「某恨缪材负心,往将杀之。及到门,思彼虽负我,其妻子何尤?且有老母,杀之何依?遂隐忍而返。」
轩辕翁为述所见之异,且曰:「子一念之恶,而凶鬼随之;一念之善,而福神随之。子之事,已知于神明;将有厚福矣!」
后来元自实为卢山令,而缪材废绝。
僧某者,焚修关圣祠中,行甚精洁。时土贼窃发。一夕,梦神告曰:「汝明日合死。有贼乘白马者,名为朱二,乃汝宿世怨,不可避也。」僧梦中哀求曰:「念某今生颇修善事,愿垂救护。」神曰:「我不能救汝也,救则惟汝自救耳。」天明,果有贼入山。执僧,问以财帛妇女所在,胁之引导。视其所乘,果白马也。僧忽自念曰:我业已合死,若更导之掠财物、淫妇女,是业上加业矣!因大声谓贼曰:「我不导汝也。汝非朱二乎?我合与汝杀,只杀我可也。」贼大惊曰:「汝何由得知我名?定是神僧!」僧具以梦告。贼投杖太息曰:「怨怨相报,将何穷已?神言不救汝,所以救汝也;汝不导我行,即汝自救也。我汝俱解怨,有何不可?」乃向神前再拜而去。
镇江军范某妻,病劳瘵濒死。有医者云:「用雀百头,制药末饵之,至三十七日,服其脑,当痊。一雀不可减也。」范依言笼雀。妻闻之,恚曰:「以吾一命,残物百命;宁死,决不为也。」开笼放之。未几,病自痊。且怀生男,两臂上各有黑斑如雀形。
放生之类伙矣,然多不忍以生命殉口腹耳;此则几愿以性命殉生命矣!故其事虽小,其仁实莫大也。陶隐居功行圆满,已证仙位。以所著本草,参用蛭等物,而久稽上升。凡处方治病而用生物者,亦乌可不慎哉?
李正,松陵人,业渔,居一港甚僻。一夕得鱼,沽酒独酌。俄有一人立门外,正曰:「子何来?」曰:「予鬼也,丧此水中数年矣。见翁独酌,欲觅一杯耳。」正曰:「子欲饮,可入坐。」鬼遂入对酌,后因常至。越半月,鬼谓曰:「明日代我者至矣!」问何人?曰:「驾船者。」明日伺之,果一人驾船来,略无少碍。晚,鬼至。正曰:「何不代去?」曰:「此人少年丧父母,养一幼弟。吾害之,彼弟亦不能生。故释之。」又半月,鬼入曰:「明日代我者至。」次日,果一人来岸,徘徊数转而去。鬼至,复问:「何以不代?」鬼曰:「此人有老母无依,故释之。」正曰:「子有此心,必不久堕泉下。」又数日,鬼曰:「明日一妇代我,特来拜别。」次日伺之。晚,有妇人临岸,意欲下水,复登岸去,鬼又至,正曰:「何以舍此妇?」曰:「此妇怀孕在身,若损之,是二命也。予为男子,没水滨数年,尚无生路;况此孕妇,何日超生?故又舍之。任予魂消魄散于水中,誓不敢损二命也。」潸然泪下。别数日,前鬼绯袍冠带,侍从甚众,来辞正曰:「上帝以吾仁德好生,敕为本处土地。」言讫不见。
颜光衷曰:「宁自忍而不忍人,一而至三,此心不变,善根定矣!堕鬼道者犹能格天,况生人哉!」
燕相薛瑗,持重权,立心褊仄。见人有得,如己有失;见人有失,如己有得。人有才能声誉,疾之如雠。生子皆盲聋喑哑、伛偻颠覆。后遇公明子皋,教以洗心涤虑。尽易前非,幸存一子。
先辈有云:「见人得意事,便当生忻喜心;见人有失意事,便当生怜悯心。皆自己真实受用处。忌成乐败,何与人事?徒自怀心术耳!」愚谓凡损人而利己,不可为也。至损人而于己无利,则为之甚无谓矣!欲人损而人损,犹有所用其恶也;奈欲人损而人决不因其欲而损,空用此恶心肠,何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