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资讯 《也说春节三五事》
【回家】
腊月二十七回去，三十那天，爸妈、哥和我回了趟老家，那个承载了我们一家四口所有过去的小院，熟悉、亲切又疏离。我的房间现在已经是爸妈的卧室，那张写字台还留着，上面依旧放着我的书，只是布满了灰尘。
爸、哥、堂弟一起贴春联，以前就是这般场景；妈妈忙着做午饭，而我则打打下手、烧烧锅。
一张方桌，四个板凳，一盆菜，四双筷子四个碗，闲话家常，吃了一顿热腾腾的午饭。午后，我哥哥返回滕州，爸妈则留在老家过年。
这是三十多年来跟父母分开过的第一个春节。没有香火、没有贡品，没有鞭炮，也没有年味。
【未见】
回老家的第一件事情是去了奶奶家。一年未见，陪奶奶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听奶奶讲这一年发生的“大事”。
奶奶说，疫情紧张的时候，村里管得可严了，每天都有警车巡逻，上门还有无人机摄影抓拍。奶奶说，她活了八十四岁了，从未见过这阵仗。
疫情放开之后，村里人迅速变“阳”。奶奶说，幸亏那几天婶子回老家了，吃饭、打针全是我婶子照顾的，要不然她恐怕挺不过这关了。其间种种，奶奶细说于我。我告诉奶奶:“婶子跟我说过这件事了，我一会就去婶子家，给伊伊包个红包。”
【弃生】
我问奶奶，村里是否有人因为疫情去世。
奶奶说：“咱村里没有，就恁爸爸他师弟的爹前天上吊死了。东村的不行，毁了好几个人，少着说也得四五个，那几天，发丧的炮砰砰地天天放。”
“咱村里没有？一个都没有？”
“没听说咱村谁家有人老了，就前天运福他爹上吊死了，也不知道是传上病了，还是被他瘫痪媳妇拖累死的。”
腊月二十八中午，爸接到电话，说师兄弟运福的父亲上吊身亡。当时大家都挺震惊的，有猜测他可能是跟家里人吵架赌气上吊的；也有说他媳妇瘫痪好几年了，或许是被媳妇赘死的，伺候不下去了；也有的说，这个老头死也不“添欢”人（就是不招人待见），挑这个时候死，还让别人怎么过年……
爸当天打了好几通电话，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前两天，老人家养的五只羊被人偷了，全部偷走了，一个都没剩，这马上就到年关了，老太太又瘫痪卧床多年，好不容易熬过了疫情，却雪上加霜，心生绝望。
我告诉奶奶：“他不是。他是因为养的五只羊被人偷了，可能是心疼得，本来指望这几个羊换点钱，结果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熬过了疫情，却没熬到过年。”
奶奶也很吃惊：“羊被人偷走了？！夏天的时候，他天天从地里割草背回来喂羊，怎么都给偷走了？别说羊了，我这喂的这几个鸡，还不放心呢，天天都得看着。他这五个羊，能卖万把块钱来，搁谁身上能不心疼！哪个黑心短命鬼偷的，这个老头子养这几个羊可不容易了，还得伺候那个瘫痪媳妇……”
至于这位老人为何弃生，尚无定论，怕也没人能说清楚，但无外乎生活艰难。因此，击溃一个人很容易，只需夺走他的精神寄托。
【归否】
从老家回滕州的路上，车里只有我和哥两个人，我们之间很少沟通，车里一时安静得略显尴尬。或是为了打破尴尬，哥开始问我工作如何、收入如何，我如实作答。
哥又问我怎么不考公务员、事业编。我说：“我不是考不上吗。”
哥：“为什么考不上？”
我：……
哥又问了一遍：“考不上，是哪方面的原因？”
我依旧沉默。不置一词，不是我不想回应，而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哥看我不说话，就换了个话题：“你看滕州发展得怎么样？”
我：“还不错，感觉滕州这几年发展得还挺快的。”
哥：“以后就打算留厦门了？不回来了？”
我：“嗯，不回了。”
哥：“你为什么不肯回来？”
我：……
姨弟听说我要返回厦门，中午特意赶来送行，说好几年没见了，这次怎么也得见一面。一起吃了午饭，聊了聊这几年的变化。
姨弟：“姐姐，你回滕州吧！在滕州找份工作，也不用交房租，回来还有热饭吃，不比你自己在外面强吗？”
我：“我回来，你给我找工作吗？”
姨弟：“你先回来再说。”
我：“你这个建议不靠谱！”
嫂子：“你回来吧！回来帮忙看孩子，孩子在你手里能成才，在我手里就废了！哈哈……”
我：“我收的课时费可是有点贵噢！”
侄女：“姑姑你能不能不走？”
我：“姑姑得回去上班，不工作怎么挣钱？不挣钱怎么生活？”
侄女：“我想到了！我有两个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一个办法是你回滕州找工作；第二个办法是你学理财（她说了个我听不懂的理财产品），这样你就能坐在家里数钱，抖音广告上就是这么说的！”
我哭笑不得：“广告是骗人的，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现在的小孩子都在抖音上学些什么呀？
最终，我还是上了返程的高铁。
晚上，家里发来微信视频，三个孩子哭了一对，泣不成声，问我啥时候回去。看她们哭成那样，也不忍心说到十一，于是说到五一放假我就回去看她们。
“那什么时候是五一？”
她们的妈妈告诉她们：“还有三个月，等你们在学校上完三个月的课，你姑姑就回来陪你们玩。你们要是不好好学习，你姑姑就不回来了。”
结果，听取“哇”声一片，她们哭得更厉害了……
——2023年1月26日 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