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时的梦
四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我二十岁,大学毕业,被学校分配到四川,来到曾经的地质矿产部西南石油地质局第二物探大队。
转辗五天五夜,从浙江诸暨到四川成都,后又从成都到德阳罗江,再从罗江到达县(今达州)未家,最后被单位组织人事部门安排到二物248队,落脚在大巴山旯旮里的一个只有不到百户人家的小乡镇上。
周边百姓的房子低矮破旧,大多木结构的吊脚楼,沿一条河边公路三两分布,我们队部在离河边不远一块平坝上,也就几十间破旧平房,象样点的有一幢二层砖房,即所谓的队部办公楼,据说是修襄渝铁路时的铁道兵留下的一个驻地。
我报到时,值单位放假,只能在所谓的乡上找了家旅舍暂时住下,有十几间客房,没有热水,卫生也很差,房间内就二张木床一张桌子二个凳子,其他什么也没有,还是公家建的唯一一家旅舍。
一住住了一个月,看书吃饭睡觉,也没有生出一点别的念头,或许按当时的教育,我为祖国找石油,在祖国的大地上挥晒青春汗水,为四个现代化作贡献,……我这二十岁的单纯书生也生不出什么其他念头。什么艰苦啦,山里头找不到老婆啊,以后怎么办呀,真的没想过。
触景生情。天天面对周边破旧的房屋,见到老乡们背个背篓来赶集,把家里种的一些蔬菜养的鸡鸭拿到集市里卖几个钱,又到茶馆里弄几分钱一杯的茶喝喝,边闲扯边打长牌,还偶见几个下象棋的老头杀车马炮,我还是生出一些疑问:这些人几辈子就这么过来的?怎么新社会都几十年了,这些地方还没什么改变?是什么原因让这些百姓甘愿于大山里清苦的生活?
茫然若失的又单纯执着的我,居然极为认真地平静地过了一个月这样的生活。
在快要收队报到上班的前一天,我遇到一个裹着头巾背着背篓的老头,他在河边一块石头上息憩,我主动却又讷木地与他聊了起来。他有七十零岁,他告诉我小时候也当过红军,但在红军离开四川去陕甘宁时半路跑了回来,因为他觉得不想离开家乡,家里还有父母,另外听说山那边很苦,也不知道离开后什么时候能回来,万一挂了呢,人也没了,就这样,他默然地过着他自己选择的生活。我玩笑道:大爷,如果你跟着去了,也许当将军了!他淡淡的说了句:命吧。
命也,是也。但如果他选择跟着到山那边去,命也,不是也。
彼时彼地,命运让一个二十岁的小子走进这茫茫的大巴山之中。何时,这小子又能走出这近乎原始的山沟沟呢?
一个浙江人,一个二十岁小子的梦,便从这陌生而又新鲜的巴山蜀水之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