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
刚过中秋节,我兄弟媳妇打电话给我,说我弟弟最近做点事,很不顺,心情也不太好,让我回去劝慰劝慰他。于是,我乘车到武昌,再转汽车到罗田。及至到时,我弟弟的事已基本上尘埃落定。于是,我借机又碾转老家安徽萧县,其后又到了江苏泗洪我侄女处。一路走来,有很多事令人感动。
一
胞弟,年六十,居泗县,半拉文人。一年前,被一朋友忽悠,投资炼馒头铁。因与环保大势相悖,一年来,四易其场,安徽,江苏,甘肃,湖北,每及一地,未及开炉,即被驱离。后花重金由甘肃迁及湖北罗田。地处山林,环境偏僻。据说,居此冶炼可做五年。建炉,招人,买矿石。及至开炉生产,总与预期大相庭径,财务连续赤字。况罗田亦非法外之地,环保风声日紧。一年来,投资数百万金,资金链断裂,债务狼籍。弟若败赌之徒,意欲举债再投。其妻往视,见状,断然要求关停。理由有三:形势不宜,项目不宜,自身能力不宜。她对我弟说:“只要不再继续干这营生,所有外债由她摆平”。还贷方案,重庆有房一套,因女儿在重庆工作,原作养老栖身之所,果断出售;家中积累数年尚有七十万债权,低价抛出;老人遗宅一套,折价变卖。平二百万后,还有欠款七十余万。欠债还钱,她输的硬气。家有合资光伏电站一座,年可收入十余万元,夫妇尚有退休工资年入十万,算来每年还有二十余万收入,除简单生活外,一年还可还二十万。所有债主,一一登门拜望,说明情况,送上还款计划,求得谅解。断臂求存,节衣缩食,也非易事。有一次从重庆归来,原本惧怕乘坐飞机的她,却勇敢了起来。死,其保险足可抵债。无论生死,债主不能辜负。念此,心胸豁然。当她向我诉及此事,我顿生敬重之心。生意虽败,我仍为家弟自豪。取妻若此,人生之大幸。
二
萧县有堂弟,年五十有五。务农,有时也打工。居有定所,一生未娶。黑须盈尺,性格豪放。好食,不忌生熟,飞禽蛇蛙,取来生食。善饮,村烧野酿,端起就干。数月前,忽腹有不适,经查,肝癌晚期且多处转移。闻言,不惧不悲,不查不治。淡笑如旧,酒量有增。三十余岁时,拣得一女,视为己出,目前大学即将毕业。忽一日,笑曰:“女儿已成人,我亦无挂牵,不如归去”。时处三秋,农人正忙。因多雨,机收不便,念其弟有玉米数亩,不忍就去,要帮其弟收完玉米再走。曾放话村里老少:待收完大秋,农事已了,待一阴雨天气,老少俱闲,我便上路,亲邻好友,也好送我一程。酒钱放在桌上,送我归来买酒自饮,恕不能相陪。送我路上,愿有《好汉歌》相伴。
及分手时,人尚在,笑声还在。唇齿之间,酒香依旧。
三
泗洪,鱼米之乡。侄女,三十有五,当年远嫁于此。长女十四,举家和睦。侄女婿精明,数年前,在外承揽点工程,衣食鲜美,且有盈余。购置近二百平新房一处,名车一台。晚辈幸福,亲友俱喜。
近年来,工程不景气,侄女婿在家赋闲。为生活计,侄女开了家美容店,日进日出,聊以维持。近年来,侄女身体欠佳,又怀有一子。生病,住院,生产,哺乳。美容店关张,侄女婿与人合伙购了一台小货车,因要照顾家,只能在家门口揽点生意。公婆要赡养,女儿要上学,儿子要吃奶粉,自身要看病。七七八八,欠了几十万外债。几年前,她一个大伯,儿子结婚,手头拮据,从侄女处借了五万元。听说侄女近来日子不好,便从别处转借了钱将侄女的钱还上。不想侄女又将钱退了回来。为探其究竟,我借机去了泗洪。去前,我给她打了电话。及我到家,只见诺大的房间内,大件小包,捆扎整齐。侄女说:“准备搬家。把这个房子卖掉,买一处八、九十平的学区房,一来方便孩子上学,二来腾出点资金还帐。”看到装修精致的房子,总觉得不忍。我说:“这房不卖了太可惜了,况且现在房价跌的历害,能保留尽可能保住。”侄女告诉我:“公婆那有房贷,每月要还四千多元,大孩子要上学,小儿子要吃奶粉,一家人生活,每月得花销近万元。丈夫生意不好,一个月也就三几千元收入。我暂时又不能工作,虽然网上可借何贷,但不能靠借贷过日子。”我问她:“既然日子这么紧,你大伯还你钱为啥还退给他。”侄女告诉我:“大伯岁数已大,以他的收入是拿不出这几万元钱还我的,他年岁大,银行又可不能借钱给他,他只有再向别人借钱,况且借钱并不容易。万一为这点钱急出个好歹,太不值了。我们虽然有点欠账,但我们必竞年轻,能抗点事,困难总是暂时的。住房小点没有啥。过日子,做人都得往长处看,看远了,困难也就看淡了”。
到底是鱼米之乡,吃饭时,有虾,有蟹。侄女婿的祝酒辞很好:“大伯,祝您健康,每一天,美一天。”我知道,我下次再来,将不会再在这座房子里用餐。但我依稀可以看到新家的活力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