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资讯 东楚网黄石新闻网（黄石日报）
□叶青
“你妈的胃部有息肉，需要做处理。”胃镜室的医师告诉我。
母亲因为胃部不适好长一段时间，怎么想她也不应该有这个病的？她从不在外就餐，饮食也清淡。检查出来的结果，胃部有几个小息肉，而且转氨酶超出正常值七百多，唉，难道真像她说的人老了，身体机器慢慢要停摆了？
为慎重起见，我还是咨询了几个主任医师，他们帮我分析了各种原因，较终的建议还是先做降酶治疗，再来处理息肉。
我犹豫着，自己要外出一周，她来回一个人往返医院，是否可行？
“你担心什么？”母亲问我。
“天气太热，你每天的盐水结束是正午，烈日当头，有点不放心你。”我如实回答。
“你真是操多了心！我就不知道早上熬点稀饭过来，然后睡个午觉再回家？你当我躺在床上不能动啊？！”她较怕别人将她当作病人。
我小时候是外婆带大的，直到八岁才回到母亲身边。一直到出嫁，母亲较爱跟我说的话就是：“一个女孩子就是要坚强一点。”
当然有时我沉着脸进家门，原因大多是和同学发生矛盾了，她试图从我嘴里打探出什么，发现不可能以后，说是出去买菜，一会功夫就回来，还带回一些零食。 一边递麻花给我，一边说：“记住，和人不愉快的时候，要想想是不是自己没有做好？没有让对方感到你的好意？”
我试图和她说缘由的时候，她又说炉子的火好了，要去炒菜。
千万别以为我是撒鸡汤，因为我和她一起生活，真心不愉快。她和老爸会和我说别人家孩子的学习成绩，偏偏我一听就头昏，想睡觉，尽管他们会给我买许多书，当然绝大部分是参考书，无奈我不是念书的料，每次成绩都让她和我老爸拿不出手，况且老爸还是老师，多少让他们在外人面前没颜面。
书是念不好的，总不能让我在品行上不好吧？！于是她紧盯着我。
“《中国少年报》不是说学校订的吗？你钱也交了，怎么不见报纸？”
我没好意思说，拿去买吃的。她急了：你肯定是撒谎！书读不好，还没有学好！？你以后想做什么？！吃好的，穿好的，就是不读书？我真是不应该啊，晓得从小就将你带在身边，不让外婆带你！
我听了以后，心里有些惶惶然，装作乖乖地出去上学。
“你爸有同事说看见你一边走路一边跳绳，你这样像个什么？女孩子要像个女孩子样。”
我哪有啊？！有时不过是好玩，跳一两下。懒得理她，该嬉闹的时候，一点都不会少。我大概比弟弟更让她操心，因为小毛病更多。
书念不好，还和人打架，脚给弄骨折了，她和老爸轮流背我去上学；不会梳头，还沾惹虱子回家。她发现后，每天晚上给我洗干净头发，然后用药水包裹起来。现在真想不起来，她那时是怎么做的？可以不让药水外漏。第二天一大早，她又提前烧好水，拆开我头发洗干净，让我上学去。持续了多长时间，我也忘记了。后来她又出差，委托一位朋友，每天早上过来给我梳头发编辫子。
关于虱子的事，我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沾染上身的，不过我却次体会到她手心的温度，她的手划过我头发时，很轻很柔。
可妈对我的管教，不会因我的感觉而停止。一方面，她认为一个女孩子不念书，将来依靠他人生活，是较为不堪的一件事；另一方面，我不习惯被人过多干涉，有点厌烦她。我甚至对同学说，她不是我的母亲，我亲生母亲早就不在了，她气得够呛。
我念完初中，勉强考上一个药剂专业的学校，想到住校可以摆脱她，心里很开心。寝室里的女生，与家人说笑，我却巴不得她早点回家，自己好洒脱一番。尽管我没有掩饰自己的得意，可目送她茫然地站在公交车回家时，心里还是感到一丝难舍。
新的生活开始了！我努力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早上六点起床，然后上课吃饭，精神抖擞地过每一天，但是很快我又偏离了轨道。
没了人约束，我翘课去陪好朋友谈恋爱，赖床不去教室，和同寝室的女生争吵。妈不时来学校，我乖乖跟在她身后去校长办公室，去同学家赔礼。老师始终对她说，我将来难以成才，甚至成人都困难。我不知当时她听到老师这样评价自己的女儿，会是怎样的一个感受？
我结婚生子独立生活时，她去了外地弟弟家，一去就是十几年，我们只有在电话里说话。我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工作，业余时间又想做做自己的事情，时间很紧， 我不和她叫苦。后来想，我应该是对于能摆脱她，还是很开心。
一年前因故，我断绝了与家人的联系，满不在乎地离开。当时我负气地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能依靠，发誓再也不回家了，虽然也感觉到自己的落寞，也知道自己的偏激与刻薄，可是发生那样的事情，对于我和她来说，都很扫兴。
七天后，她的转氨酶降到正常范围。手术那天，她坚决不让我请假，我到病房的时候，她刚从麻醉状态苏醒过来。
“我以为很复杂的呢？！哪里知道这么简单？”她望着天花板说：“我昨晚想得特别多，想得较多的是两个孙子，想你和你弟，想你不和我们联系的一年，你有多大的委屈？……”
我没有接腔，听她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许多。瘦小的她躺在病床上，我一直以为她是平和与淡然的。我不去联系家人的那一年，她究竟有过怎样蜿蜒曲折的困惑和愤怒？
我没有问过，她也没有讲过。也许正因为这一切都深深埋进她的身体里，导致她的身体出了状况。回想起这一切，我心里不由得充满了内疚，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