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网讯 每日新报评论员王艺锦 我妈说:“很快你们就能听到我弹的‘水边的那谁’了。”我说:水边的阿迪丽娜。我妈:“好像就是这闺女。”
老年大学,是培养家庭艺术家的摇篮,曾经一位阿姨特别热情地让我提供一张我们家里人的照片,她说:“我给你们捏一组泥人,你摆家里,特别栩栩如生。”虽然她跟我提了两回,还都挺急切的,但我始终没敢接话茬。我们家不想对外开放,成天这几口人看着都快两相厌了,再弄一群自己的模型摆一溜儿,进屋是鞠躬不鞠躬啊。
刚让泥人艺术家的热情冷却下来,又遇到一位大爷,人家业余爱好铸铜像,在他的眼里,画素描太小儿科,他不单能画成立体的,还能做出模子浇铸。他特意给我看了他给自己小孙女铸的半身铜像。一般做这个都是用石膏外面涂一层金属色,可大爷有手艺,纯铜的!一个小半身像重得压手,幸亏那孩子前几天我见过,不然满心疑问“这孩子还健在吗”。可是话虽然没问,但在他一个劲儿问像不像的时候,我真想说:做得太像个小烈士了!那坚定的目光和胸前飘荡的红领巾,猛地让我想起小英雄赖宁。
当艺术的春风吹满大地,我妈终于放弃了做饭班,开始到处给老年大学的同学们打电话,转系。她上了玉石雕刻班,想在水越来越深的文玩市场崭露头角。可老师说了,想雕刻必须进设备,各种钻头和刻刀等,就我妈那眼神儿,不戴老花镜能当世界和平的主儿再把钻捅自己手上,所以我坚决不允许她买那些专业工具。可你以为这样就能打消她追求艺术的热情吗?有一天在厕所旮旯,我掏出一个大兜子,那么多被切割下来的破石头块、石头片,除了这些还有一鞋盒子大小不一的橄榄核。我大叫一声,我妈也尖叫着跑进厕所,“你可别给我扔,这都是我存的。以后有时间慢慢刻。”在另一个旮旯里,发现了她藏的其他工具。学了一学期,没见一个成品,攒的全是下脚料。我妈说了,以后都刻出来,让我换着戴。为了这个理想,她又学素描去了。
被我拦着,好歹是没动钻,我妈很失落。她的老年大学同学非常讲究互助,替她做主,报了泥塑班。未来都可以预见,以我儿子为原型的泥人至少会摆半桌子,我们家自己就能营造栩栩如生的场面。
这些专业相比音乐而言太小众了,所以很容易报名。作为老年人,也同样具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乐观主义精神。我妈又要学钢琴了。我妈是早晨5点多报名去的,那乌压压的一群以大娘为主大爷为辅的莘莘学子,有的是前一天早晨就来了,因为到得太早,被系办公室老师劝回去了,可是学习热情太高涨了,下午抱着铺盖卷又来了,干脆就在礼堂里打地铺。
老年大学真是个可以活到老学到老的地方,也没个毕业的说法,只要你有梦想,学完了还可以从头再学一遍。
我妈以前呆的圈子太小众,没见过这么紧俏的报名场面,还没到早晨7点呢,系里的老师来宣布已经没有声乐班和钢琴班的名额了。学海无涯苦作舟,东边不亮西边亮。我妈跟着她的闺蜜转手就去别处报了个8天速成的钢琴班,回家她就兴高采烈地说:“很快你们就能听到我弹的‘水边的那谁’了。”我说:水边的阿迪丽娜。我妈:“好像就是这闺女。”